月光倾泄而下，森林的小路上除了摇曳的树影外，还能见到匆匆前进的净秽团一行人，我也在其之中。虽然对他们来说我还只是个小鬼，不过副团长桂诚先生还是说服了大家带我一起上路。并不是我胡闹，我也知道这次净秽团行动的危险性，但是一想起鹰守就觉得此行非去不可。
路上大家都很沉默，一方面是因为需要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另一方面应该是目前不容乐观的形势所致。
“小鬼，衣服还合适么。”
“一点都不。”
不过这其中也有例外，走在我旁边的琦洛大叔就会偶尔和我说两句。现在的我不是很想搭他话，一来是受气氛影响，二来……
我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略显肥大的净秽团团服。
本来净秽团驻界救援队各种准备工作已经完毕，随时都可以出发。但偏偏这时候琦洛大叔却多事，说我应该穿一件净秽团服抵御秽语。然后就找来一件声称是最小尺码的团服给我……
原本从他们在会议上分析的情况看，现在的团服对秽语的抵御作用已经不如以前了，所以穿不穿都无所谓吧……更何况我又不是净秽团的人。
话是这么说，到头来我还是穿上了那件净秽团服。即使显得有些大，而且行动很不方便。
“要我背你么？”
“不--用。”
琦洛大叔还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和我搭话，我也继续没好气地回答他。真希望这段路程能够快点结束。
“其实呢，这件衣服是我曾经的战友留下的。”
冷不防地，琦洛大叔摆出一副忆往昔的腔调。
“记得……那时他是净秽团个子最小的家伙。大家经常拿他的个头开玩笑，但是他从来不会在意。性格温厚，为人却精明，在他入团后一个月左右，就成为了第三小队的队长。”
“第三小队，我记得是大叔你……”
“没错，不过当时我还菜得很呢。”
“现在不也挺菜么……”
“哈哈，你还真敢说啊小鬼，我要是菜的话怎么会当上第三小队的队长。算了，接着说吧，当时的我比那小子进队要早，我们同属第三小队，结果到头来他却成了队长，对此我非常不服气。”
“嗯……想象得出来。”
“结果呢，在一次侦察任务中，由我和他负责调查森林结界的定期检查。也许是因为不服气和好胜吧，在任务中我根本不听他指挥，遇到秽物也不按战术来，而是自己想办法干掉。对此他居然也没有发火，只是笑着。我则是越发觉得窝火了，后来索性自己走自己的，想把他甩掉。”
“一把年纪还这么任性呢。”
“搞清楚那是我年轻时的事。”
说着琦洛大叔赏了我一个脑嘣，疼得我嗷嗷直叫。
“不多了，听我说完吧。”
“那就对听众好点……”
我捂着额头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下意识瞄了眼确认大叔没有听到。
“虽然我想甩掉他，但他还是一直跟着我，现在想想的话，在那样的密林里居然还能一直跟着我，他也真厉害。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时，我察觉到周围都是秽物。”
“都是？”
“啊啊……大概有七八只的样子，而且我们当时已经陷入被包围的困境之中。奇怪的是明明有那么多秽物，而且离得那么近，我却一点都感受不到秽语的影响。虽然当时的秽语还不像现在这么厉害，团服也有一定的抵御作用，但那么近的情况下不展开业力壁的话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所以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那白痴，一直展开着高强度的业力壁。并且在此之前一直用业力洞察着周围的情况，等于说他是在知道周围有秽物在包围我们的情况下追着我进入到了包围圈内。哼，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琦洛大叔说着，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不过当时的我可不知道，只是以为遇到了不会释放秽语的秽物，拿起弓就瞄准了那些秽物。之后嘛……秽物也消灭了，他也倒下了。”
“……为什么？”
“因为他的业力用尽了。”
“……”
“业力用尽，人便会死去，因为罪业已经偿还干净了，还留在人世做什么。呵呵，真是无稽之谈，存在了几百年且无法打破的无稽之谈啊。”
大叔这句略带讽刺味的话让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只有我这种小屁孩才会觉得人被罪业束缚是很可悲且可笑的事。
之后大叔便没有再说什么了。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大叔的表情比起出发时又凝重了不少，说不定现在还沉浸在那些并不明快的回忆之中吧。
没过多久，前面的队列速度慢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感应到秽物了吧，离结界驻地也不远了。”
琦洛大叔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走到了队列前面桂诚先生那里。两个人说了些什么，然后桂诚先生往后列这边走来了。
“怎么了吗？桂诚先生。”
“也没什么，发现了几只秽物，琦洛那家伙说让他带队作战。”
“然后就让他去了？”
“反正战术都是提前计划好的，谁去指挥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伸了个懒腰，索性拿出一支烟斗抽起来。虽然是非常危急的任务，不过在净秽团副团长这里却是一点都感觉不到……
“差不多要展开业力壁了，小子你离我近点。”
“现在就展开？”
“因为已经发现秽物了，所以对方也肯定察觉到了我们。再加上是新秽物，一定要非常谨慎地试探它们才行。我们这次的行动不光是救援，而且是与新秽物的首次正面冲突，很多不确定的因素要在这次行动中让它明了起来。”
不愧是副团长，考虑了这么多。
“唉，要不是走之前叶峰叮嘱我很多事的话，估计我会和以前一样啥都不想就冲进秽物堆里吧。”
原来是那个眼镜男的功劳么！
“闲话就不扯了，接下来的战斗可能会很艰难，做好准备。”
桂诚先生收起了烟斗，脸上的散漫之气也不见了踪影。
“全体准备展开业力壁，范围覆盖自己即可，强度随秽语强度而应变，以上！”
站在前面的琦洛大叔发号施令了，顿时我感觉队列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变化。
“对了，桂诚先生，你不用管我。”
“不用管你？”
刚才因为扯到别的事情上，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因为是我自己要求来的，所以我不想你们对付秽物的精力分散到我这里。”
“话是这么说，至少待在业力壁里面吧。”
“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我也体会过被秽语影响的感觉，要是我撑不住了的话我会乖乖回村去的，放心吧。”
“你这孩子……那样的话你可就见不到团长了哦？”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就没办法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桂诚先生可是净秽团重要的副团长，怎么可以为了我这种小鬼使用业力呢。而且我想以自己的意志到达那里……不是在别人的保护下。
话是这么说，现在想起森林里遭遇的秽物都还会觉得头在隐隐作痛……这样真的没关系么？
“箭型队列，应对覆盖式秽语，加速前进！”
琦洛大叔再次下达命令，整个队伍的行走速度明显变快了。我也只得放下思考跟紧队伍。
“总数五只！弓箭列就位！”
走在前面的两列迅速架好了弓箭。
“队列一点钟方向，距离四百米，误差两分米左右。”
话音未落，几支箭便离弦而出。几秒后隐约听到前方传来似曾相识的吼叫声。
“正中目标，干得不错！”
……
这就干掉一只秽物？
“很厉害是吧，这种感知式作战是今天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
“的确好厉害，不过为什么是第一次使用呢？”
“因为以前的情况没必要这么谨慎，冲过去直接干掉秽物就是了。”
“哈……这样。”
桂诚先生的长相虽然挺清秀，年龄比起洛奇大叔之类的貌似也年轻一些，不过行事风格却很大叔味。
“如果不是急着去结界驻地的话我正想好好会会这些新秽物。”
“不会很危险吗？”
“不危险就不好玩了。”
“……”
队伍在不断前进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消灭秽物，我和桂诚先生则在尾列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先前想象中紧张的战斗情景并没有如期而至。以这种节奏行进的话，相信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驻地——
“哇啊啊啊！！”
可惜我乐观的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队列前方传来的惨叫声很明显是某个净秽团员发出的。
“怎么了？”
“副、副团长……长崎他……”
我跟着桂诚先生走到了队伍前列，看到一个队员正躺在地上抽搐。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刚才走着走着他就突然发出惨叫倒下了，而且叫他也没反应。”
桂诚先生皱着眉在那名队员身边蹲了下来，其他人在琦洛大叔的指挥下警惕着前方的秽物们。
“这里。”
我顺着桂诚先生指的地方看去，那个队员的胸前有一小处不自然的黑色，看上去……
“和秽物一样……”
“嗯，这种感觉就像是秽物身上那让人不舒服的黑色。”
他试着把手放在了那团黑色物体上面，不过还没触到就收回了手。
“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和秽语相同性质的东西，而且强度是秽语的很多倍，随便接触的话说不定会导致精神错乱。”
说完这些后，桂诚先生整整衣服站了起来，随之叫来两个队员。
“你们把他送回总部去，让叶峰尽快分析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副团长，我们这队伍的人数本来就——”
“没大碍的，就算少几个人秽物也不会是我们净秽团的对手——”
“呜啊啊啊啊！”
又有人发出了惨叫。
“全员注意！各自寻找掩体，暂时解散队列！”
桂诚先生当即下达了命令，于是队伍从小路上散开，全都躲进了两旁的森林中。以树木为掩体的话，应该能避开那种不明的攻击。但是这样一来也没办法继续向驻地挺近了……
“啧，比想象中要棘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你们暂时在森林里待机吧，我一个人去前面会会那些家伙。”
“副团长！万万不可！”
琦洛大叔拦下了准备独自上前的桂诚先生。
“琦洛你信不过我么？”
“不是的……现在团长还下落不明，整个净秽团都要靠你来指挥，怎么能行事还这么独断呢？要全局为重啊。”
“……”
“副团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暂且全队按兵不动，叶峰的分析下来之前就这么待命吧。”
桂诚先生说完便挠着头走去了伤员那边，琦洛大叔则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他还太年轻了。”
“你是说桂诚先生吗？”
“嗯，虽然他的确会成为净秽团的支柱，但现在还太年轻了，做事容易冲动，而且缺少思考。”
“帮助他不让他走上歪路不就是大叔你们的任务了吗。”
“呵呵臭小子真会说话。”
大叔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再次把目光投向结界的方向。
想必这一定是个漫长的夜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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